[王翀]王翀医生_有戏 | 我们没完没了地相遇，相爱，分离和死亡：王翀谈平行宇宙

　1122人浏览　0人评论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15-10-19 9:56:24

一席王翀《新浪潮戏剧》

精彩内容：

王翀：戏剧导演，新浪潮戏剧发起人，北京大学法学士，夏威夷大学戏剧硕士。他翻译并导演了《阴道独白》、《哈姆雷特机器》等欧美当代名作，又以《雷雨2.0》、《海上花2.0》、《地雷战2.0》革新中国经典。王翀被中美两国媒体誉为“新生代导演中最具实验气质”、“中国实验戏剧之希望”，被新京报评为2012年度新锐艺术家。

小庄：果壳阅读创始人，高分子化学与物理硕士，科学松鼠会成员（前主编），科学作家。

杨帆：新浪潮戏剧影像导演。

平行宇宙是什么概念？

王翀：我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戏里的平行宇宙是什么概念。我们都看过《罗拉快跑》，《罗拉快跑》其实是玩了三种不同的可能性，三种不同的平行时空里事件是如何走向的。在《平行宇宙爱情演绎法》这个作品里，一男一女，一对恋人，他们的相遇就有5种可能性：男的已经有女朋友了；男的已经有老婆了；男的刚刚结束了一段恋情，走不出来……终于在第5个平行时空里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是正常的，这个女的向这个男的搭讪终于能搭上了，开始发展恋情。有趣的是，我们总能从中感受到，这个是我跟A遇到的时候的情况，而那个好像是我跟B遇到时候的情况。每一个人都能看到爱情不同阶段里种种的可能性，我们和不同的人之间发生的产生过的淡淡的关系。也许我和B能够走下去终成眷属，但就是因为某些东西没有走下去。

小庄：平行宇宙的概念提到正式被承认。有一个科学家很值得一说，埃弗雷特，他是把这个理论提到正式给世人承认的角度，他儿子是个摇滚歌手鳗鱼，他们父子俩一直互相不理解。在埃弗雷特去世之后，有人要拍关于平行宇宙的纪录片，找到鳗鱼，其实鳗鱼对父亲的理论一无所知，从那个时候他才开始去了解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他在片中说：我在一个平行世界里终于知道他在研究什么了。

我们从数学角度看，其实是由很多种组合的可能。比如我们知道人，你很基本的是由分子组成的，分子可以细化到原子，原子可以再往下到质子、中子，一直到很微观的角度，有一种理论起作用了叫做量子理论，在量子的世界里大家可能很有名的是知道薛定谔的猫。我们把猫关在盒子里，再放一点有毒气体，但它有可能死也有可能不死，这当中是一种混合态，这混合态是一切的可能你并不知道它会在哪一种，只有当你的观察成立了它才变成一个正式的结果。所以平行世界其实是基于这样一个最基本的基础引出来，我们在微观粒子上的无数种可能，然后把它相乘，那就是王翀刚刚说的，比如说相遇，那么接下去进一步的每一个发展，每一个步骤，其实都有很多种可能，把这些可能乘起来，那它就会变得无穷大。

这个剧本里是什么打动了你？

王翀：这个剧本的结构和所有之前我们看到的话剧都不一样。它有50场戏，非常碎片化，整场戏演下来也就80分钟。每一场戏都做了一种平行时空的可能性，把男女关系想得非常全面，更厉害的是他把男女关系写得鞭辟入里，用非常具体的细节来打动你，引发你的情感回忆和你对剧中人物的连接感，是一部经过精雕细琢的作品。Nick Payne的这个剧本在英国也是获了年度的剧本大奖。我去百老汇看了杰克·吉伦哈尔演的版本，我现在觉得他的版本没有我们的版本好。我们这次拿到的是中国大陆的独家版权。品味这样一部涵盖男女关系无数的人情冷暖可能性的一部平行时空爱情演绎法。

王翀：50种可能性在80分钟演绎，其实是非常的跌宕起伏，因为它给你相遇给了5种可能，然后再给两个人的相知4种可能，再往下两个人进一步发展也给了4种可能。那有的可能会是我们看到两个人走不下去了，那我们也和生活中的A或B走不下去过，你总希望这两个人能往下走，那总有一种可能性是这两个人走下去了。你不断看到他们的恋情和他们的人生发展，总有一种可能性是越发展越好的。但你也会看到断了，发展不下去了，在不同的阶段。打了无数的可能性，总能做到再另一个平行时空内完全反转到另一个情形下的可能。

影像在剧里是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杨帆：我跟王翀合作是从2012年的《中央公园西路》，王翀希望做舞台上除了传统的元素之外再加上影像的元素，我主要负责摄影机部分的调度。王翀把影像这个元素放进戏剧里是用来打破的，而我属于那个被打破者。王翀戏里的共性是传统的戏剧元素和视听语言元素，它们是一种彼此互相打破，产生一种化学反应的关系。影像的作用在舞台上最直观的是给观众提供一些除了第四面墙以外的其他角度。或者是通过远距离看不到的，可以通过镜头特写可以看到特别细微的一些变化。也提供一种可能性是观众可以在剧场里看到除了传统的舞台表演方式以外的一种特别细腻的电影式的很生活化的表演方式。

王翀：这次是12台摄影机构成钟表圆盘的12个钟点，在圆心部分还有一台，所以我们用13台摄影机在舞台上构成一个摄影机的阵势。现场对演员的表演进行拍摄。演员所有的表演是为了摄影机而存在的，而不是为了观众直接观看。是演给摄影机，观众通过视频系统投射到7米宽4米高的屏幕来观看。演员在舞台上绕着圈的对着摄影机进行表演。

我和杨帆从2012年开始合作，从《中央公园西路》到后来震动戏剧界的作品《雷雨2.0》，这些作品都是摄影师在舞台上进行现场的操作表演，经常会有4个摄影师在舞台上游走进行拍摄。而到了这部作品我们想做出魔术式的电影，仅仅靠演员的走位就能把镜头走出来，演员不碰机器，更没有摄影师在舞台上进行操作。像是一部天上掉下来的电影。

我们称我们的作品为新浪潮戏剧，舞台电影。在戏剧舞台上演员更多会强调嗓子，强调丹田和身体。在这部作品里我们一定强调面部的表演，电影式的表演，非常细腻的声音的传递。除了13个摄影机之外舞台上还有13 支话筒，其实不希望演员声嘶力竭的把自己的声音打到最后一排，而可以用这种电影式的非常沉寂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杨帆：我们也需要考虑大结构下的节奏，很丰富，有戏剧表演的东西也有影视表演的东西，是掺杂在一起的，其实对演员的表演技巧，调度走位要求特别高。

王翀：演员是我们新浪潮戏剧长期合作的演员，一位是李嘉龙，一位是王小欢。他们之前也主演过我《地雷战2.0》，《群鬼2.0》等等。这两位演员是特别全面的演员，既有舞台的爆发力又有非常细腻的对人物艺术都理解非常深刻的表演。在中国大陆只有两位年轻的演员撑全台，而且是在大剧场的舞台上，应该是很少见的。

我对舞台上耸着肩膀，带着假鼻子，黄头发演外国人的方式是深恶痛绝的。戏剧作品演出外国语境必须进行本土化。所有的人名、地名、情境全都本土化了，大家能看到的是一个不端着的、非常细腻的一个中国的表演，讲的是中国人的生活。这个也是作品本身好到一定地步才有普世性，不是说只有英国人是这样，每个国家的人都可以是这样。打通了国界，直接处在人物情感里，表现男女最基本的关系。

小庄：王翀可能会觉得我的主要作用是贡献了标题。这个剧英文直译过来差不多是“星座”，非常简洁，意思都藏到后面了。王翀想过翻译成“观天象”，我们坚持了一段时间，但觉得太过古朴，可能需要现代人的感觉，所以就译成“平行宇宙爱情演绎法”，也没想到他们后来一直坚持用这个名字。英文它每个单词在中文里有很多释义的，当你决定选哪一种，你觉得哪种能够符合这个语境，符合你想表达的，这个选择和决定还挺有平行宇宙的概念。

王翀：主线是相识相知相爱。两个人的关系，两性的关系。跟我们的情感太全面，太细腻，太感人，太好玩。剧本因为版权的问题不能修改，我们只能在局限当中玩出花样。

我们的舞台电影最开始是用4台摄影机，后来觉得摄影机多了没意思，又用1台摄影机做了一个人的一辈子这样的作品。而这次是受平行时空这个感觉的启发，把不同的平行宇宙通过一个又一个的镜头，每一个单独的镜头就象征着一个平行宇宙。

小庄：王翀在这部剧里用到了很多摄影机，这是特别能契合我们在量子理论里所用的观察者的概念。就像薛定谔的猫里，有的猫死了，必须有一个人看到的，而看到它就让这个结果成立了。摄影机其实是在那里起到观察者的作用，不同的观察者他相对看到的结果可能就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我们在一个宇宙里面，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但如果我们在另外一个宇宙里面，看到的事就是另外一种结果。

杨帆：剧本本身的延展性是特别大的。可能只有很简单的几句对话，这个对话你通过不同的断句，不同的语气，它又可以产生无数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你越挖掘越有意思。在整个过程中其实特别过瘾。我们作为表达者找出这么多过瘾的体验，也是希望能让观众可以接收到。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玩超级玛丽。我第一遍玩我不知道这一关怎么过，一蹦踩空了没通关，我回去重头来再过一遍，但是到最后一定是要通关完成的。在80分钟进行50场的罗列之后，你可以看到一个宏大的视角，你能从中体验到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人的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你会有并列感，然后你会感知到人的渺小。有一个宏大的概念，是宇宙的概念，再往微观的讲，其实就是人的感情。我最近看《三体》特别入迷，它里面也讲你要想研究特别高深的理论的话你基础物理必须得好。基础的就像人的感情一样，你往微观的研究，往微观的扎，往人的内心里扎，你扎得越深，你更了解宇宙。其实就是往两个极端走结果可能是殊途同归，异曲同工的。

小庄：在哲学概念里就是这样，因为我们始终都在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不管是在宇宙的尺度上还是在个人的尺度上。

杨帆：做这个戏就让我对物理特别感兴趣，就跟身边一些学物理的朋友聊天。他们就告诉我说，其实物理作为科学是最接近哲学的一门科学。物理研究到终极就跟哲学一样的。之前看到一个帖子说，一个物理学家得出一个结论，物质是不存在的，这个观点就很匪夷所思，因为科学都是唯物主义，物质是不存在的就很唯心。但是他又有依据，就像刚才小庄说的物质再往小的分，分子、原子、质子、中子、夸克，再小，小到极致是弦，而弦是不存在的。

你会期待观众看完这部戏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王翀：观众是能感受到一对男女所可能经历过的所有情感波折和幸福和痛苦，观众能想到很多自己的亲身经历，能够做出很多自己的人生回忆，联系，和畅想。畅想你和你身边的人在未来想走的是哪些平行时空的可能性。同时也许还会思考到世界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今天和这个人走到了一起，而不是那一个人。其实剧本里并没有说任何高深的物理学的东西，但是它能让你对这种有趣的理论的可能性产生一些兴趣，就像女主角说的：人生就像是你掷6000次骰子，有无数种可能性，但很多时候都是概率。

创作团队是怎样一个过程？

王翀：肯定是独裁和民主兼具的创作方式。那要不然就群龙无首了。需要指出的是这个剧本本来是没有任何的场次编号的，一开始只是换一种字体就代表一种平行时空，你看英文剧本会看得眼花，我们在创作之初首演做的一件事是戏全标上号，之后是结构分析，是像数学式的精密的。他首先是相遇给了5种可能性，然后相知4种，关系再深入又是4种，我们要通过结构分析来剖析这块是最重要的部分，那块是可能性最多的。可以说是在排练过程中运用了许多数学的精密分析在里面。

编剧的很多东西是直接放在对话里，导演自己琢磨。没有舞台提示，没有特别具体的指向，好像是在跟导演说请你做好功课。

杨帆：在我印象里王翀其实是特别有一种能力，能让身边的人发光发热。中间有很多的东西都是会大家在一起聊，脑洞越来越大，先做加法在做减法，到最后找适合大结构适合逻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