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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回忆 陈逸飞]陈逸飞人物油画作品_孙智正《南方》|用水气淋漓的语言书写故乡回忆

 943人浏览  0人评论 来源:网络  发布时间:2015-11-4 8:55:20

CF穿越火线陈子豪解说:回忆杀,很浪的身法刀僵尸~


精彩内容:

今日·书


南方

作者: 孙智正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5-9

这是一部创作跨度13年的长篇小说,吸纳使用吴语。其中,主人公是浙北地区的乡镇少年,孙智正截取了他们自幼时至高考志愿填报为止的生涯——然而,这并非“地方志”或“个人志”。《南方》愉快、单纯,具有惊人的延展能力,它自觉地缺少了他人有意无意添加进写作的部分,将写作推向自由;同时,以一种最浅明而无可限量的方式契合了“现实”。这是一股令人振奋和惊叹的流体,展示着崭新的当代汉语气象。

《南方》从2002年起,13年里前前后后写过五个版本,当然真正的写作时间大约也就100个日夜。它从我的第一个记忆开始讲起,一直讲到高中毕业时我们去睡草坪,也就是我另个一长篇《青少年》的开头。它吸纳了一些吴语,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讲到了一些“南方的风土人情”。我有用文字复制一生的想法,先是写了《青少年》,简单地说,这是一个一刀不剪地长达50万字的长镜头,接着是《句群》,现在已写了十年,约七八十万字,它像一些特写,我会写到死。然后是《南方》,如果说《青少年》是线性的,那么《南方》就是“网状”的。我不太关心在《南方》里写了什么,不关心是不是用了方言,不关心是不是介绍了南方的风土人情,不关心是不是“乡土文学”。这些“文学的关注”都不是我的关注,我只是用了这些“素材”把文字排列起来,排列文字是我最终的目的。我认为最好的叙述就是平铺直叙。我想把我一生写的全部组成一本书叫《一万页》,《南方》是其中的一部分。

——孙智正(本书作者)

《南方》矫正了人们在回忆往事生活时的语气,至少是矫正了我们所熟悉的文学作品里不可避免地弥漫着的、一旦进行回忆便开始负重的语气。……通过对意识流的无主次运用(思路的流水帐),对细节描写和事件叙述的匀速处理,对主题和意义的不事追问,呈现出……普普通通的生活图景。

——彭剑斌(小说家)

《南方》的语言,减少近乎零,除又除不尽,蕴含极大的力量,好像它是这个世界永恒的剩余。

——芬雷(评论家)

当我们看到这样一个小说(如果仍能称它作小说的话)去掉了“结构”和“全体”的意识,剩下被我们看到的就仅仅是写作本身:它所有流畅的痕迹,一个不知道要去哪儿的没有故事的故事,换句话说,一个永远无穷尽的故事……我愿意称它为语言的即兴,它具有诗歌的一些特征,同时显示出诗歌式的写作动力:与语言一同延展的自由和快乐。

——AT(诗人)

在孙智正身上,体现了“专业”“工匠”的特质。这也是孙智正写作进入自觉阶段的表征。当然不仅于此,孙智正的写作实则超越了自觉,进入了自然的状态。

——赵志明(小说家)

▌节选

我坐在檐前墙角落的竹舆子上,我妈把吃的东西嚼糊了,筷头挑着饲我,跟燕子饲小燕子差勿多。大人们坐灶间的八仙桌吃饭,我妈过会儿跨过门槛去搛点菜过来,八仙桌边摆着一只米缸,米缸边头庎橱,庎橱边头一只水缸,都是七石缸,水缸过去一根大半嵌在墙壁里的屋柱,屋柱高头挂着筷笼、砧板,再过去灶头,灶边一只风箱,两眼灶,两只陶镬中间嵌着一只汤锅,饭烧好汤锅里的水也热了,好洗碗、洗脸、刷牙齿,再过去灶膛后头的坐位,放着一张小板凳,板凳后头贴墙放着柴爿、稻草,到头归来,这头绕过来,放着面桶架子,这根屋柱和另外一根屋柱之间,牵着一根绳,很细很紧的尼龙绳,挂着毛巾,那头擦脚毛巾,这头洗脸毛巾,再过来一块空地方,好打贱木头,不过灶间太暗很少打,东西也多不方便,一般走廊、堂前打打。再过来灶间门,躲猫猫呀呜藏在后头,手指破了,门背后的蛛丝糊上,再过去红砖墙,露着砖坯,砖墙后头楼梯间,楼梯间也有门,躲猫猫呀呜藏后头也不错,透过门缝看见寻的人寻来寻去,慢慢寻过来了,有点紧张,轻手轻脚往楼顶躲。爷爷娘娘住在楼顶,那头二爷爷家的,二嬢三嬢小嬢也住在楼顶,眠床用竹笆隔开,像三个房间,二嬢一张门床一个房间,小嬢和三嬢困一张门床,我们住在楼下灶间边头的大房间里。我跟着爷爷娘娘困,做夜梦看见一只眼睛绿莹莹身上毛茸茸的东西,吓杀了,大人说绿睛睛专门吃小人,下遍不敢上楼顶困去了,楼顶很阴,日里也像夜里,就北首墙壁高头开了眼窗,屋顶高头也有眼窗,镶着玻璃,雨落在玻璃上嗒嗒嗒响,楼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往下掉灰,楼下就是灶间,楼板底下糊了层尼龙纸承尘,大头钉钉钉牢,大人叫我不要在楼顶逃太重,可能哪块楼板都蛀空了,一脚踩断人掉落去。活嬢笑我怕绿睛睛,她是二爷爷二囡,活嬢就是四嬢,她说四嬢听上去像死嬢,不好听,二爷爷的大囡喊大嬢,爷爷的大囡喊二嬢,还有一个小小嬢,是二爷爷的小囡。二爷爷得了黄疸肝炎,躺在马达舆子上,马达舆子摆在走廊上,大人提醒我别靠过去,会传。我外婆坐在道地里,道地里树好样棵,外婆没生病,就是病恹恹的,吐痰,吐不出,自己手指头伸进嘴巴里去挖。我爹说,外婆给的东西当时接过来,嫑吃。我爹说,他去娘舅家吃饭,外婆给他搛菜,筷调转来筷头给他搛,她想想没吃过,干净,实际上筷头越加脏吔。外婆给我吃东西,我最欢喜吃的是柿饼,软塌塌的,高头一层糖霜,大部分时候我接过来就吃掉,有一遍没吃,出来掼在阳沟里,心里有点弗割舍。小学报到,我妈给我吃一个月饼,什锦馅的,噶难吃,什锦菜我倒欢喜吃,辣辣的下饭,月饼我要吃豆沙馅的,那个月饼好像二姨娘给的,她们学堂分的,我妈给我吃,我啃了外头一圈皮,焦焦的好吃,馅不好吃,不好说不吃唻,捏在手里好像要等下吃。我妈带着我穿过田畈,小学在东郭,路两边长草,草叶蓓掠着脚踝,开头觉得舒服好玩,草头上还挂着露珠,后来扐出红丝。我妈说,媛媛也上小学去了。媛媛是我幼儿园的小伙代,和小姐姐名字一样。我问过哥哥,上小学是上一日玩六日吧。我哥说不是,是上六日玩一日。啊……

●●●

我俩在机耕路上走,爷爷说火车很长,从村头可以一直通到大王庙那里,他散步散到大王庙,从那里买几只回道烧饼归来,回道烧饼很脆,油乎乎,吃完油条两手油迹咕噜,大人说往头发抹,手干净了头发还亮了。爷爷说洛阳拖拉机厂很大,里面的机器都很大,他出差去过,拖拉机是多,都排到天空下面去唻。爷爷娘娘带我去山前,很远,我走不动了,他俩轮流背我,遇到一个拉双轮车的,他叫我坐他车好了,我坐上车说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他们三个听了哈哈笑。夜里放露天电影,猴拳、虎拳、蛇拳,里面有个小人在外笨,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嬷,很好看,看着看着落雨了,电影不放了幕布收起来唻,我心不甘,叫着还要看电影,爷爷怎么哄也哄不好,把我抱回家,我爹在打牌,输了钞票,心烦死了,要把我掼杀,就掼在门前的石堆上,那些石头用来驳屋基的,我妈说已经擎起来准备摔了,爷爷说你掼掼看,我先把你掼杀。我妈生怕我忘记掉似的,专门问我有没有忘记掉我爹要把我掼杀。我妈洑人端一脚盆水到大房间里洑,关上门关上窗,我爬上窗户底下的小桌子,趴到窗口,我妈刚好来关窗,问我干什么,我说要拿钢笔玩,她拿了钢笔给我关上窗。我们洑人去塘里,澎冷水浴。我妈给我洑人,我站在食堂外面那埭水槽旁边,接自来水洑,站着冲。走过来走过去的人看到了都笑,唷赤朊佬。我觉得不好意思,我妈说小人有什么关系。塘里洑人很多人,炎昭坐在埠头拉下裤子头洑裆,洑很久,有人笑他好像听不见。小刘炎老嬷跟交民老嬷说,炎昭这个人不要脸的。小村一下子死了好几个正当年的,炎昭小倪子志庆三十多岁长了癌,医不起,拉回家里,半夜疼得乱叫,有人传,席都扯烂了半张,挖墙皮,指甲都挖掉了,身上都臭了,大家说志庆死得是罪过。他倪子有个八九岁,还不晓得爹死了要难受,天天在外面玩,一滴眼泪水也没有,他老嬷也马上嫁到外村去了。交民老嬷和小刘炎老嬷说,这么要男人吗,第二个男人靠过来不难为情吗?过了一两个月,隔着两户人家,住在志庆旁边的丹宽突然脑溢血死了,丹宽的两个弟弟都三十多了还没老嬷,大弟弟丹中掏钞票办了丧事,大家说,丹宽老嬷给丹中当当老嬷算了,这样丹中不用再讨老嬷,丹宽老嬷也不用还死人债。丧事办好,丹宽老嬷是住到丹中家了,变成了丹中老嬷。丹中老嬷的脚有点不对,人矮,脚有点瘸。交民老嬷和小刘炎老嬷说,阿叔变老公,哪好意思呀。交民和交前两兄弟,他们爹好像老早死掉了,老妈去上海当老妈子,太阳晒不到窝里匍匍,养得白白胖胖的,她自己回到农村倒变得像个富老太太,春花她们说她,给别人当佣人还当得高兴死,我,这种钞票再多也不要赚。交民娘归来跟我爹说,能不能把我家屋后的那棵树斫掉,她请风水先生看了,这棵树挡他们家风水。我爹没斫,跟我们说,斫个屁。他们家就在台门门楣上挂了面镜子,好像可以把霉气照掉,鬼祟进不去,玻璃的作用这么大啊,舅舅家台门那儿也有面鸡蛋形状的小镜子。交民和交前两家共用一个堂前,专门讨想骂、打架。交前老嬷叫了老家人来,拷得交民呀呀叫,一军路过说了句,你们不能拷,怎么能拷人,外村人到我们村里来拷人像什么样。一军是治保主任,交民带着老嬷逃到我小爷爷家,他老嬷好像跟小娘娘有亲,我爹、四姑夫还有其他人坐在堂前喝茶,这些人好像是小爷爷请来坐在屋里,防交前老嬷老家的人还要冲过来拷。四姑父说交民是笨,如果是我拿把薄刀全部斩斩死算了,也有的说,要么去喊人拷归来,在窝里被人拷去,还像什么样啦。交民坐在廊前听他们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里含着两包眼泪,等我爹站起来筛茶时才看到交民,他们尽道他去小爷爷床上躺着去了,要么上医院去了的,我爹没想着,说,哪,交民还在这里哪。过了半年,交民死了,大家说做生活做杀的,他们家做得周粿,做烂肚肠馍糍,每天三四点钟起来捣米,就在我们家贴后面,半夜里听见啪啪捣米声,交民举一个石榔头,砸捣臼里的蒸过的糯米,砸成膏状才算好,交民老嬷蹲在捣臼旁边翻糯米团,砸一下翻一下砸一下翻一下,也很花力气。交民死了,交民老嬷关着门,过了些日子,找了个倒插门的,大家叫他假交民。大家说小村这地方风水不对,还有人说小村这地方水不好,我妈都去我大阿叔家那口井拎水,拎了段时间,还是远猛不去拎了。我们去后面自来水井里拎水,绳捏在手里,桶口倒扣过来,嘭一下闷进水里,翻过来把桶拎上来,也有人把桶先放下去,再甩绳把桶翻过来。桶拎上来的时候撞在井壁上,水晃出去不少,拎着过井栏的时候,晃出去还要多,路上不太拎得动,我靠在脚上拎回去,水晃出来把脚都淋湿了。我妈给灶司菩萨过生日,插上两只红蜡烛,插香,摆了几盏豆腐白菜,两盏酒,请灶司菩萨吃饭。我问怎么有两盏酒,她说给灶司菩萨和灶司菩萨老嬷吃的,我说,灶司菩萨有老嬷?她说有。我说,他们家小人呢。我妈说灶司菩萨没小人。我妈去拜菩萨,我爷爷也去,去新昌、方岩拜菩萨,爷爷说,我这个人这些不信的,但做人要入乡随俗,你周围的人都信,你就不要反对得忒过分。二爷爷死了,二娘娘给他念经,她念:阿弥陀佛,一张十块头,阿弥陀佛,一张十块头……这样念半天,我爷爷和我爹说,你二爷爷在地下早就是万元户唻,挣钞票多少容易,嘴巴一张就是一张十块头。二爷爷死了不久,二阿叔讨老嬷了,二阿婶也是我们村的,生得好看,不太会做生活过日子。二阿叔二阿婶吵架,二阿婶躲在房间里哭,人看不见,声音传出来嘤嘤嘤的,像吹口哨。二娘娘也不劝,还在念阿弥陀佛一张十块头,我想想有点奇怪。……爷爷讲孙悟空找师傅,扎了个木排,找了张好大的树叶竖在排上当帆,孙悟空撑着木排漂洋过海找师傅去,要去学长生不老,他师傅菩提老祖敲他后脑勺三下,你晓得敲三下啥个意思?就是喊他夜里三点钟找他去,师傅传他真本事,孙悟空学了十七二变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孙悟空这人太骄傲了,学了这个不学了。娘娘说,嗯,猴子嗯,性格急,不肯学了。娘娘说话断断续续,听起来很吃力,她还喜欢把别人说过的话再讲一遍,娘娘叫我对着月亮说,月亮婆婆烧饼给我一个,她说这样说说说,月亮婆婆听见了就会掼个烧饼落来。爷爷说,后来保佑孙悟空唐僧上西天,有只大鹏鸟啦,如来佛派下来的,翅膀刮一下也是十万八千里,孙悟空就飞不过它了,翻筋斗慢猛呀,大鹏鸟翼股刮一刮多少快,孙悟空就给大鹏鸟抓起唻。二爷爷楼顶有本图画书册,里面也有三个人,一个大鹏鸟变的一个狮子变的一个大象变的,孙悟空也打不过这三个妖怪。爷爷说,以前有个女人家去做新妇,这个女人家有点騃,脑子不太对耳朵也不太好,她妈跟她说,以后到婆家要熬气做人家,她听成了要熬屁做人家,她就熬着不放屁,三年没放屁,脸孔熬得黄黄的,有一日有个卖凉帽的在门口喊卖凉帽,她出去看看也想买一顶,结果屁熬得太久了,看凉帽的时候没熬住,蓬放了一个,凉帽都冲到天上去了,卖凉帽的人把她抓起来送官府,县老爷审她的时候,她在地下跪着,熬不牢唻,蓬又放了个屁,把县老爷轰到天空上面去了,天宫都摇了,玉皇大帝还尽道地震了,喊千里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千里眼只眼睛杀亮的,天空高头也看得见地下高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两只眼镜像电杆一样一照,就晓得什么事情唻,他跟玉皇大帝一说,玉皇大帝派天兵天将下来把新妇抓上去,玉皇大帝也是多管闲事啦。娘娘在旁边说,也是多管闲事啦。本来在天空上面做做皇帝很好的呀,要把她抓上去,审她,她在天宫里又熬不牢唻,蓬又放了个屁,这个屁最大最杀,把天宫都震塌唻。还有个卖香屁的,有个人吃了颗豆,放出来的屁很香,实在香,嗅到的人都说香,这个人到街上卖香屁,十两银子一个屁,县老爷听到了,抓这个人到屋里,叫他放屁,一闻是香,县老爷问他怎么放香屁,这个人说就吃了颗豆,县老爷一听这么回事,吃了好多豆,憋着跑到知府那里,跟知府老爷说,知府老爷啊,小人屁很香,专门为老爷憋了一肚皮过来,知府老爷把脸贴到县老爷的屁股上,结果县老爷蓬一下,屁没放出来,喷了一肚皮烂屙出来,知府大人气坏了把县老爷打了一顿。……

大人们问我怎么了,我不说。我哥说四阿叔做了支苍蝇枪,给我唻,难道一定要给他吗?我说本来说好给我的。气哭了。七阿叔说,我给你做一支,做得比他们还要好。七阿叔真的给我做了支苍蝇枪,用了三四双筷子,又长又大又端正,比四阿叔做的大多了,也好看。哥哥玩了几日就不玩了,我还玩,水缸板顶桌板顶上苍蝇最多,轻手轻脚凑过去,枪放在苍蝇屁股后头,苍蝇在搓脚,还会用脚拨团头团脑的头皮,一扣扳机,肉皮丝搭在扳机头上,弹出去,苍蝇弹得很远,仰躺着一动不动。苍蝇反应很快,不好拍,不像蚊虫,嗡嗡嗡叫着,老早晓得它要飞过来了,一拍基本上拍得杀。棕榈树叶蓓编苍蝇拍,编成斜的一个长方形,把柄上的刺刮掉,捏手里甩也很好玩。啪一拍落去,多的地方一下子好拍死好几只,好些苍蝇都拍糊了,粘在拍上,拎着脚扯起来掼掉。下昼头天空热得嗡嗡嗡叫,我一个人在灶间拍苍蝇玩,哥哥自一个人出去玩了,大人喊他带着我,他一出门就逃,我追不上他就一个人逃去唻。他去赌牌九赌趵子赌肉皮丝,一般都赢,赢木牢牢,赢的肉皮丝太多了,捆了一捆,一百根,系在肉皮丝串上甩,甩出去寻不着了,小明捡着了,嬉皮笑脸的,不还,哥哥没办法。哥哥不长大,同年伴里算矮小唻。大人专门说他只会调排我,洞里狗就窝里凶,出去一点用场都没。村堂里的电视机小明窝管着,大家去五间头看电视,电视机摆在楼下,前头摆着大凳、舆子,都自己窝拎来的,后头的人站着看,两头也围着好多人看,有人站到很近的地方仰着头皮看,挡牢了后头人要骂。电视锁在铁盒子里,小明窝管钥匙,小明他爸华松每日夜里来开锁,开电视,自己也坐在底下看,有时小明的哥哥大明、赵明来,电视出现横条条、雪花点,他们上去调,拧那个钮,上海台,上海还有2 台,看天气预报,爷爷说杭州就是我们这里。有时杭州说落雨,我们这里不下,爷爷说天气预报也不准的啦。放《射雕英雄传》《霍元甲》,夜里看了日里大人在说,说老顽童梅超风黄药师,爷爷说老顽童周伯通最杀,就是不好好打,游掉了。我看着看着困熟了,爷爷背着回家,半路醒过来,我想返归去看,爷爷说停电了,看不来唻。我一定还要返归去看,他说,你看看边头哪家房子还有电灯亮咚?硬格背着我归去了。我有点想不着爷爷会不管我。小明窝开村店,店门口三岔路口,村堂里的人站在那里讲滩头,墙壁高头画着毛主席头像,已经很模糊了,下巴头的痣很大,像饭珠,红颜色的,斜对面墙壁高头写着村文明守则,爷爷说哥哥很聪明,四五岁就会一个字不错地念落来唻,二嬢带哥哥去丝厂,厂里的人都喜欢他,说这个小人聪明。我吃饭捧着饭碗去路口凑热闹,听大人讲滩头,他们说我的碗漏了,喊我翻过来看碗底是不是有眼洞。有人摸我头说平,像操场,还有人说头大官胚脚大牛胚,后边我会做官。大人不高兴我捧饭碗出去,我爹专门要说,说讨饭相。很多大人也捧着饭碗走出来吃的呀。讨饭佬大多数都是安徽人,打大水。一般给他们一盏米要

么一碗饭就好了,凶的讨饭佬不肯走,要多点,要了饭还要菜,娘娘就要骂,饭给你,嗯,还不走,到、到下家去,哪有、哪有讨了饭,嗯还要讨,菜,菜,有饭吃么,好杀唻。看讨饭佬的样子也听不懂娘娘在骂什么。讨饭佬肩壳头挂只布袋,开口很大,拎根棒头拷狗。我在卫君家那里的墙弄里走,脚突然一沉有点拖不动,被一只狗咬了一口,这狗咬了之后就逃,我痛得呀呀叫,血从脚肚上氽落来,血揩掉之后看见四五颗牙齿印。卫君和我妈好伙代,我妈带我去她家玩,她笑我,跟你妈跟这么牢干什么,怕你妈屁掉了呀。我妈给我剥瓜子吃,有时她剥一颗我吃一颗,有时积一堆一嘴巴吃掉,我不太舍得这么吃,一般都是剥一颗吃一颗,时间好吃得长点。大人说我不好好读书,后边只好讨饭去,卖到山东去,那个地方只有苹果吃。山东比东阳远,有个字谜,一点一横一撇到东阳,意思这一撇要撇很长。三军他妈就东阳人,讲说话跟我们不一样。兴亚她妈新昌人,讲说话也跟我们不一样。东郭两个剃头师傅也是东阳人,讲说话也不一样。爷爷说三军他妈他两个人带落来的,三军他爹三十多岁了,家里没钞票,本地老婆讨不着就讨了她。三军比我大三岁,二军比哥哥还大几岁,人不好,和哥哥还有建文三个人赌肉皮丝,输掉了,耍无赖拷哥哥。剃头大人小人都到东阳师傅那里剃,一个竹棚棚,很闹热,团近几个村都集中到这里剃,窗框的毛竹爿坐得油光光的,煤饼炉子上茶壶热气腾腾。大人剃了头还要刮胡子,脸孔上头颈上擦肥皂,剃头佬在脸孔上抹来抹去,搓,搓出肥皂泡,剃头刀在一条很脏的布上鐾,布挂在墙壁高头,正反鐾三四次,看上去这把刀很快,头颈不会割破呀?剃头刀刮过去,肥皂泡就少一块。爷爷说小爷爷的头不好剃,看上去像光头,实际上有头发,还要前头长点后头要短点,难剃,老师傅才会剃。洑头时两个剃头佬下手都很重,掐着头颈把头往面桶里揿,像给鸡娘煺毛。我爹杀鸡娘,在鸡头颈上拉开一张嘴巴,倒拎着往碗里放血,血饭

镬上清蒸,菜刀划开来一块块,蘸酱油吃很好吃。血放得差勿多了,把头颈一扭别在鸡翼膀下面掼到道地里,鸡头别在翼膀下看不见,就看见两只黄澄澄的鸡脚爪蹬地,开头蹬得很快,后头蹬记蹬记蹬不动了,有时鸡娘杀不死,头颈从翼膀下钻出来摇摇摆摆地走,有时还低头咄东西吃。杀鸡娘的人很没面子,抲过来重新割一刀,干脆把鸡头斩斩落来算唻。煺鸡毛把死鸡掼面桶里,倒煎茶落去,筷子翻翻,泡一会儿,筷头戳戳看能不能毛戳落来,水稍微凉一点下手往下捋毛,鸡爪鸡嘴上一层油皮好剥落来,鸡毛晒干了换糖吃,有人来收,收去做鸡毛掸子。这些鸡毛贩子也是东阳人。鹅毛长,毛管子又粗又硬,当中空的,我爷爷说鹅毛笔就鹅毛做的,管子当中灌墨水。我赶着鹅去吃草,赶出去时鹅只有一根头颈,我妈说鹅吃得变成两根头颈了,就好赶归来唻。鹅在吃草,我拿梭机割草,抛梭机玩,空中转样圈柄接牢,没接牢,梭机跌落来头戳在脚背里,我往家里逃,血氽了一脚背,血太多了,在汉军门口的埠头那里,我把脚浸在水里洑了洑,再往窝里逃。杀猪,猪血像水龙头一样喷出来,抲猪四五个大人一起上,猪会跳会逃,重,力气大,难抲,先扳它前腿扳倒在地,脚壳头跪上去顶牢,四只脚爪并在一起绑牢,横放在大凳上,几个人前后脚揿牢,杀猪佬摸摸头颈,软塘里捅进去,刀一抽血哗地跟着冲出来,冲进放在凳脚那里的脚盆里,有人往血里加水,一边加一边搅,怕血太浓凝拢来,猪血哗啦啦的,像大雨时檐沟冲落来的天落水,戳破气管的话,猪血起沫沫,说明生活没倒把,杀猪佬没面子,捅了两三刀猪血还氽不干净,看的人要说唻,这头猪不好吃了,回血了。猪毛硬戳戳的,好做板刷。杀猪佬放完血,大刀小刀砍刀剔刀一起上,猪膛一打开,内脏哗一摊淌出来冒热气。杀猪的时候站在边头,嗅起来很腥,也有点臭,猪会炸屙撒尿,猪很会叫,大家听见了都围过来看。爷爷猪头肉欢喜吃,夜饭脚跟,前杨有个老头挽着篮头来卖,猪头肉油漉漉的,切点猪耳朵,耳朵里头有软骨,咬起来咯啵咯啵响,还有卖臭豆腐油炖菇的,卖油大鱼的。卖棒冰的,棒冰五分一根,雪糕一角一根,有时听到棒冰佬梆梆敲木箱的声音,追出去已经骑远来不及唻,追追追不着喊喊喊不应。当晏昼头路高头热得起塕埲,赤脚逃过去塕埲扑扑扑腾出来。太婆给我五分要么一角,喊我快点去买,我买了逃归去站在她眼前头吃,她问我好不好吃,她喊我后底快点吮记,要滴落来唻。太婆顺手大手指头上节缩得一块,指甲揢也不痛,她说小辰光针线生活做多了,针屁股戳的。她的脚很奇怪,脚缩着,像粽子,小脚趾头在外长,斜过来和大脚趾并牢,其他脚趾头都挤得没了,太婆走路有点摇摆风。太婆问我暑假还有几日完掉呀,她好像也很不舍得地说,怎么只有这么几日了呀,又要去读书去了呀。太婆住在小爷爷窝里,老些她住在厢房那里,厢房变成了二爷爷家厨房,她的门床挂着在外厚的床帐,被罩很粗,青黑色的,我们在她床上翻跟斗。她教我们做蜡烛灯,把挂在蜡烛上的蜡烛油剥落来,放在啤酒盖里,剪一根芯放在蜡烛油里,啤酒盖剪刀夹着放到蜡烛上烧烧,蜡烛油烊开来变得软软的,在啤酒盖里用大手指头捺实了,烛芯点着来,烛灯做好了。大人说,小人玩火夜里要尿床。

……

作者简介

孙智正,1980年生,浙江嵊州人,现居北京。著有长篇《青少年》(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句群》(作家出版社即出)等,被誉为“写作领域的发明家”。拍有电影《杀手》《90分钟》等。微信公号:多写症(duoxie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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