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珊瑚颂】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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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祖健看完电影,又去维也纳咖啡馆小坐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临时决定去附近的公公家看看他。
冒着热气的方便面,一屋子的香烟味儿,公公在电脑前改图纸,忙得不亦乐乎。祖健闷了半天,冒出一句话:“爸,给你找个老伴吧!”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我那条被祖健贬损成狗屁倒灶的馊主意吗?我早就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公公既然坚决不肯和我们一起住,总不能过一辈子清锅冷灶的单身汉日子吧?祖健只好请去世多年的母亲谅解自己,同意老爸再结一次婚。有人照顾公公,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祖健从来就听不得我这么说,对我手里掌握的一大把单身阿姨资料嗤之以鼻。想想也是,谁愿意给自己找个后妈呢?要不是亲眼目睹老爸一个人过得这么凄凉,祖健绝对以为我王欢欢天生爱当媒婆。他也不想想,难道我愿意给自己找个后婆婆吗?
公公从电脑屏幕前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们,过了半天才点点头。“可以考虑。”
这一回,祖健算是服了我。他总认为老爸根本没有再婚的意思,可我不这么看。这种事情长辈会好意思跟晚辈开口吗?我们不表态不帮他牵线搭桥,像公公这么严肃古板的老一辈知识分子,怎么可能有机会相亲,找到合适的老伴呢?
我趁热打铁,马上安排我早就看中的一位阿姨跟公公见面。这位阿姨,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心地善良又能干,做一手好川菜,就是文化程度不太高。我爱吃川菜,又正打算要孩子,这位阿姨要是做了我婆婆,不仅能照顾好我公公,将来还能帮我带孩子,真好!
我的美梦还没做完,祖健就接到公公的电话:“你们这是给我介绍对象呢,还是给你们自己找保姆?你们不知道我是甜淡口味,吃不消四川麻辣烫,更吃不消只懂买菜做饭连报纸都不看的女士?”
这边是公公在责怪我选人的眼光,那边的亲戚阿姨却兴冲冲地向我打听公公身体好不好,退休工资能拿多少。两相对比,连我自己都觉得脸红。天哪,这可是我娘家的亲戚,公公不会连带着把我也看轻了吧!
这事儿一摊开,公公择偶的条件就出来了。假如他要再婚,对方得独立、自强、有学历有能力,就像祖健的母亲一样,属于事业型的时尚女性。
要和逝去的老妈一样优秀,才有资格当自己的继母。祖健被他老爸感动得陷入沉思,我却不以为然。条件这么高,跟八零后青年才俊的要求差不多,难道公公以为他是钻石王老五?
看到林一,我和祖健就明白了,想象中公公的结婚对象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半百女士,我的理想是一位长相过得去,却能烧一手好菜,能照顾好公公生活起居的贤惠阿姨。眼前的林一,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气质优雅谈吐不俗。难怪祖老先生狮子大开口,开出那么离谱的择偶条件,他对再婚对象的描述,分明就是以林一为蓝本嘛。
公公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小林你坐着别动,小林你喝点茶,小林你把披肩披上。我和祖健活像两个大灯泡,坐立不安。公公用赞赏的语气向我们介绍他的女朋友,我们礼貌地与林一闲聊了十来分钟,就逃也似地离开了公公家。
我和祖健只想着给公公找老伴,哪里想过公公是要再谈一场恋爱。看来,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公公的想法,也低估了祖老先生的魅力。他除了是我们的老爸,还是一个不算太老、条件也不错的单身男士。站在三十八岁的林一身边,五十三岁的公公,神采飞扬风度翩翩,怎么看都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爱情使人年轻,更使老夫聊发少年狂。祖健说,老爸是发疯了,一没钱二没权,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交上了桃花运?找个这么年轻的女人,一不能照顾自己,二令做儿女的难堪,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林一当后妈。
祖健是一时难以接受老爸恋爱的事实。可我却觉得,剩女那么多,我公公怎么说也是一级建筑师,有知识有社会地位,他凭什么以为爱情就不能发生在一对年龄相差十五岁的单身男女之间呢?
“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不行,我要调查清楚,老爸一生清白,绝不能晚节不保,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依我看,我公公没发疯,是祖健发疯了。他竟然把公公这场恋爱的责任全推在我身上,抱怨我多管闲事无聊八卦,又是鼓动他赞成老爸再婚,又是亲自安排相亲,祖老先生是沉睡多年的火山激情喷发,追着林一去了趟她的老家,一去就是三天,而我和祖健,也因此冷战了三天三夜。
三天的冷战期,我忙着准备自己的中级职称考试,根本不理泡在电脑前的祖健。他不是要调查林一吗?由他去!祖健早就对人肉搜索跃跃欲试,这回是可以满足他的好奇心了。
“王欢欢,你想知道林一为什么会跟老爸交往吗?”冷战结束语一点儿也不温暖,所以我继续保持沉默,其实心里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祖健大概是真的挖到料了,没有在意我的态度,一五一十地把他这几天了解到的有关林一的情况统统向我汇报。真没想到,公公的这位女友如此优秀!三十八岁的林一,和公公是同行,现在一家外资建筑事务所上海办公室做事,有两个著名的大厦,设计师名单上都有她的大名。
有事业,有房子,有点钱,长相过得去,岁数不算大。林一凭什么会看上一个五十三岁的老男人?
“因为她是外地户口。哪怕她在上海工作了七八年,那种小事务所也不可能帮她解决落户问题。一旦嫁给有高级职称的我老爸,她就可以立刻变成上海人!”
祖健得意地宣布了他的结论,我则被他那副高人一等的口吻气得半死。关键时刻,祖健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上海人的优越感就冒出来了。据说现在人才居住证都可以转上海户口了,他竟然还翻出一张户口纸来反对公公的恋爱!
“无论如何,她太年轻了!”祖健暴躁烦恼,惹得我也无法静心温书。原以为嫁给祖健至少不会有婆媳相处的难题,没想到,摊上一个单身的公公,烦心事儿半点儿也不会少。公公没人照顾,烦;给公公介绍对象,烦;公公找了新女友,论年纪,最多只能喊她声姐姐,简直是烦不胜烦。要不,趁着公公和林一才刚刚开始,感情还不算深厚,我们替他另外再找一个?
“不就是独立、自强、有学历有能力,要像我妈一样,是个事业型的时尚女性吗?”一边上网一边抱怨不休的祖健,忽然像中了头奖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祖健兴冲冲地告诉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理想的后妈已经出现,不是别人,就是张燕那位刚刚结束第二次婚姻在民企当CFO的老妈。
我几乎要气晕过去。张燕、祖健和我,高中时代是同班同学。说来话长,当年祖健还托我给班花张燕传过情书呢。得不到的最美好,青涩的初恋最难忘,祖健居然跟他少年时代的偶像保持密切的联络,熟知人家的家事,甚至妄想把梦中情人的老妈变成自己的后妈,以此补偿初恋失败的遗憾!
祖健没等我咆哮完毕,就涨红了脸替自己辩解:“要是我妈还活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又是老情人又是后妈的,王欢欢你真的很低俗!”
祖健说完了就把自己锁进书房里,我翻箱倒柜找出备用钥匙才得以进门,张牙舞爪地要把我肚子里那股酸劲发泄光。书桌上摊着一本我婆婆生前的影集,祖健眼圈红红的不吭声,我一腔醋意只好化作了似水柔情。
既然我不乐意张燕的老妈跟祖老先生见面,重新替公公物色对象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感谢我那些亲朋好友闺密死党,有她们帮忙,我手里几乎集中了全上海优秀单身老阿姨的档案。公公先还按捺着性子,笑微微听我说,渐渐地就有些不耐烦了。祖健建议他好歹去见几个人,也给自己多点选择的机会时,祖老先生终于沉不住气,朝他儿子发火了。
“我已经有了女朋友,你还叫我去相亲!网上说的劈腿,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我和祖健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公公是一头跌进了爱河,摆出非林一莫娶的架势。身为他的儿子儿媳,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同理,没有子女祝福的再婚,应该也不会幸福。所以,公公明知我们对他和林一不大看好,还是借着节假日,千方百计请我们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希望我们能接受如此年轻的准继母。
实话实说,林一和公公在一起,看上去还是挺默契的。从建筑到美术,从园林到昆曲,有些话题我和祖健根本插不上话,这两人却谈得热火朝天。公公只会煲汤,林一会炒两个菜;公公爱熨烫衣服,林一对叠衣服很有讲究……总之,单从表象看,他们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算得上一对幸福的恋人。
公公已经决定了,下个礼拜他就和林一去领证。我和祖健都有点不知所措。婆婆今年三十八!那些曾给我提供过相亲人选的亲朋好友闺密死党,个个都是八卦高手,他们把我公公当香饽饽一样,孩子继续源源不断地给我提供着新的相亲名单……
文/徐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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