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的情人]王尔德的情人裘德洛_王尔德：从沙龙作家到社交达人

心太羁.Wilde

精彩内容：

我手头有一本《自深深处》，著名翻译家朱纯深的译本。这大概是我读过最文词精湛的翻译。这本书有其他的不同译本，以《狱中记》或《来自深渊》等不同的面目流传后世。

这是英国作家、艺术家奥斯卡·王尔德在雷丁监狱写给他的情人艾尔弗雷德·道格拉斯的一封长信。这是在监狱中唯一能够接受的写作形式，如果不是这种空间和肉体的限制，我们不知道他会写出一本什么样的传世之作。

这封信的奇特之处在于，他混合着半真半假的忏悔、激烈而愤怒的自白、优雅自如的回顾、谦卑之下的傲慢，当然还少不了文人气十足的天真。比如在信的末尾，他说：“所有这一切的尾声是我不得不宽恕你。我必须这么做。我写这封信不是为了给你的心灵带来痛苦，而是想要让自己的心灵不再痛苦。出于我自己的利益，我也必须宽恕你。”

一切遁入历史的阴影

他似乎忘记了他生活在一个并不宽容的时代。当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他出狱后回归正常家庭时，他又不知悔改地与道格拉斯生活在一起。我们要知道，王尔德入狱，某种意义上是道格拉斯与他父亲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他当时有机会远离英国这一是非之地，逃脱审判和入狱，但他最后的坚持换来的是爱人的背叛和两年的牢狱之灾。

据说，王尔德被判入狱那天，世人惊骇，很多半公开的同性恋男性都乘坐渡轮远去到了法国。道格拉斯是一个有魅力的同性伙伴，但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他们之间“不能说出名字的爱”并未像《狱中记》中写得如此刻骨铭心。

如果王尔德不是名人，不是剧作家，不是伦敦社交圈的“名媛”，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没有钱，这段恋情根本就不会成立。无论是公众，还是王尔德的朋友和妻子，都不希望他们继续在一起。

所以，王尔德的宽容，某种意义上，把自己推入了绝境。说是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并不为过。他的妻子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写的戏剧和作品无法及时发表，原来对他忠心耿耿的朋友离他远去。

最终，当道格拉斯发现他们的复合再也无法像开始那样值得信任，当道格拉斯同样被断绝家庭的经济来源，他也无法从王尔德身上获取到足够的金钱和快乐之后，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这段文学史上著名的同性恋人从此遁入了历史的阴影。

王尔德也从未走出这道阴影，他的余生居无定所，无所依靠，妻离子散，只能远走巴黎，依靠自己残存的文学威望，挣得一份没有尊严的巴黎友人们的施舍，度过了残生，死亡之后，几个零星朋友给他办了一个第六等的葬礼。

后半生，除了在狱中的《狱中记》，以及出狱完成的《雷丁监狱之歌》，他再也没有写出好的作品。在巴黎最后的日子里，某天参加某公爵夫人的宴会后，公爵夫人问他为何不再写作了？他说：“因为我已经把一切要写的都写完了。我在不了解生活的时候开始写作，既然我了解了生活的意义，我就没有什么可写的了。”他生活的意义就是出入不同的沙龙和圈子，不停地旅行，不断地发表演讲，然后沉迷于漂亮男孩们之间的性游戏。

半真半假的一生

在厚达近千页的传记《奥斯卡·王尔德传》中，美国传记作家理查德·艾尔曼把王尔德一生尽收笔下。他用“顺流”和“逆流”对他的一生进行了简约型的概括：前者包括王尔德优越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母沙龙式家庭生活对他的影响，牛津大学对他学术和写作素养的熏陶，在伦敦社交圈声誉鹊起，婚姻生活的不幸，美国演讲之行的名望，以及与道格拉斯宿命般的相遇恋爱；相对于前者，“逆流”则简单得多。鉴于当时法律第一次禁止男性之间的不正当关系——违者将被处于两年之内的监禁和苦役——王尔德陷入了道格拉斯与其父亲之间的危险关系之中，成为了他们父子争斗的牺牲品，被判入狱两年，身败名裂。

这部传记传达出一个重要的信息：王尔德固然是那个时代不宽容的牺牲品，某种意义上，也是他本身张扬的性格、不羁的性情、与世俗为敌的倨傲心态所致。王尔德的名言有一句恰好说明了这一切：公众极其宽容，他们可以宽容一切，天才除外。

这种不宽容当然是时代的悲剧，但是王尔德对好名声与坏名声都是来者不拒。他说，如果不能流芳百世，那就让我遗臭万年。他不想活成一个庸人，做些无聊的事情度日，总要想办法特立独行，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如果不能靠写作完成这种对公众的影响力，那就依靠社交圈子的谈话，制造各种格言警句。在伦敦社交圈流行着一句关于王尔德式的格言：“我不认识王尔德先生。不认识王尔德先生，也就没人认识你。”

我们熟知王尔德式的许多格言，比如“我不想谋生，只想生活”“所有的艺术都是无用的”“我整个早上都在校对自己的一首诗，我去掉了一个逗号。下午我又把它加了上去”“经验是一个人给自己所犯的错误取的名字”……

但王尔德所制造的格言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为了故意制造的效果而脱口而出的？他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吗？王尔德把自己从一个作家，变成了社交达人。

如果说认识一个作家最好是通读他的作品，而想要认识王尔德，你只能梳理他奢华杂乱的私生活，以及他发表的那些半真半假口吻完成的作品，你需要分辨出哪些是货真价实的谎言，哪些是耸人听闻的传奇；哪些是艺术，哪些是生活。用他自己的格言反驳他的人生就是：“我很少认为自己所写的是真实的”或者“这是一句好玩的悖论，可是作为格言，我不能说自己赋予它什么太大的价值。”

王尔德最好的作品是什么？按照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王尔德式的格言来回答这个问句，他最好的作品当然是他的人生。而他的人生只有在含冤入狱之后才真正成为了传奇。

艾尔曼在传记的结尾处总结他的一生时说，如果他生活在我们这个时代，他再也不会遭到丑闻的打击了。在我们这个时代，他可以笑着，哭着，编织着语言，讲述着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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