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杀手的一段感情

冷血杀手一段情

　　田亮伙同朋友郝某在新北区暴力抢夺及抢劫数次，因为“天冷，这样干活太辛苦，有了车能跑得快点，干几笔大的”，即合伙劫持女黑车司机，将其残忍杀害并抛尸野外，被当地媒体称作“冷面杀手”。
　　2014年9月27日，田亮被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没有人是天生的恶魔，冷面杀手内心也有柔软的角落。
　　四处飘荡无家可归
　　田亮兄弟仨，他排行老二。记事起妈妈就不知去向，爸爸在他幼年时就不在了。小哥儿仨饥一顿饱一顿，自生自灭慢慢长大。外公是乡政府的，条件还可以，哥儿仨去过外公家几趟，没看见妈妈，外婆抹着泪给哥儿仨弄些好吃的。不久外公去世，就断了联系。长大后听说妈妈是嫌弃爸爸太穷太没本事撇下父子几个离家出走的，后来重新嫁人了，又有了俩弟弟，所以不再联系小哥儿仨，那会儿田亮才十来岁。
　　田亮大哥老老实实“修地球”，至今没迈出穷乡僻壤。种地，盖房，讨老婆，生娃，知足安宁；老三走出穷乡僻壤，小心翼翼打工，租房，讨老婆，生娃，也知足安宁。哥儿仨中老二田亮最机灵也最能吃苦，14岁就出去闯荡，风餐露宿，吃尽苦头。挣得多玩得就爽，18岁有了女朋友，他把她名字最后一个字“秀”刻在手腕上。哥儿仨中脾气最暴的也是老二，聪明机灵用错了地方。19岁那年因合伙抢劫、寻衅滋事，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16年。脏活累活他不怕，服刑10年表现不错，3次减刑，2008年10月24日提前刑满释放。
　　那天好几个哥儿们一起走出铁门，人家都有亲人在大门外等着，一个个立马换上亲人带来的新衣新鞋，意味着从此重新做人，与过去彻底告别。唯独田亮没人接，站在一边怪难受的，服刑后老大、老三跟他断了联系，一阵凄凉涌上心头：哎，上哪儿去呢？哪里才是我的家呢？呆在里面倒也没啥，大家都一样，可出来了反倒感觉孤独了。他抬头瞅瞅蓝天白云，几只鸟儿叽叽喳喳飞过头顶，他笑了：哈，自由啦，没家就没家呗！他提起大包行李，漫无目的地走了......
　　终于有了一个家
　　出狱后，田亮去了广东高铁工地，一年后又去东北、浙江、安徽等地架桥铺路，烧电焊打混凝土，全是重体力活。没干过一天少于200元的轻活，日夜在工地，好几次发高烧没人理会，差点要了命。走南闯北挣了点钱，本想回家盖房子讨个知冷知热的老婆再生个娃，人生就这点追求了。
　　2010年他到了江苏常州，想找个不那么累的活。他隐瞒了过去，必须这样，改名换姓漂白身份应聘保安。挺壮实的小伙子，看面相也挺实诚，当即被市郊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录用，那一刻他高兴得蹦了起来。
　　他捧回一迭保安制服，从里到外换上新制服，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这下能风风光光地站在人面前，抬头挺胸地做个好人啦！他说那种自豪感至今难忘，他想一辈子在批发市场好好干，到老干不动了就扫扫地也成。满怀自豪感的他干得很认真，得到一致好评。负责人找他谈话说是要提拔他当队长，他当即回绝，一是没文化，管人说不出道道来，再说自己是什么人呐，没那个资格，也怕暴露身份。
　　他负责巡视市场内外，批发市场周围做小生意的摊贩很多，一个卖鸡蛋饼的摊位引起他的关注。摊主是个30来岁的女人，圆脸高个，大眼睛，黄昏时总有俩小男孩在摊边打闹。天黑了，俩孩子就着附近路灯的光趴在摊位上做作业。田亮跟女人打过几次招呼后就熟了，知道了她叫冯兰，老公患脑溢血半瘫在医院里，俩男孩在打工子弟学校上学，靠她一个人支撑这个家，挺不易的。可她挺乐呵，总是笑嘻嘻的，一笑，黑脸蛋俩酒窝，他喜欢到她摊位前站站、说说话，也顺手帮帮她。
　　冯兰也知道了这个男人是个没家的孤鬼，终于有一天她邀请田亮下班到自家吃饭，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饭桌上，三五个家常菜，热气腾腾，冯兰递了碗白米饭给他。捧着饭碗，手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20来年没人疼没人管，那一刻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觉，差点没掉下眼泪来，愣了好一会儿没动筷子......
　　之后他经常去她家，脏衣服有人洗，饿了有人管饭。她说：你一个人没着没落的，要愿意就把这里当家吧。他说：要是你老公不行了，我就进你家，不用你跟我走，一起把俩孩子带大，行不？大他3岁的冯兰点点头。
　　前年，大冯兰一圈的丈夫没能熬过春节，田亮帮冯兰料理完后事就住进了她家。田亮紧紧搂着冯兰粗壮的身子：你对我是既当老婆又当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管不住自己是早晚的事
　　一大早，冯兰起床给爷儿仨弄早饭，叫醒俩孩子。吃了饭，田亮骑摩托车一前一后，送小哥儿俩上学，这时候他总是会想起他小时候没爹没妈的日子，所以对小哥儿俩挺上心，生怕没爹的孩子受委屈。一次俩孩子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田亮问清楚了是冯兰老乡家的孩子打的，他冲到那家，不问青红皂白给了那小家伙几拳。
　　天黑了，田亮骑上冯兰卖鸡蛋饼的三轮车，带上母子仨，一路欢声笑语回家转。田亮看不得冯兰受委屈被欺负，谁要对冯兰高声言语，他立马冲过去，抡拳掳袖就要出手，暴脾气一点没改。田亮也看不得冯兰苦，累活重活决不让她插手。她病了他里外张罗不离左右，冯兰说他很会疼人。
　　冯兰把银行卡交给了田亮，上面有她这么些年的血汗钱3万多元，她说既然一起过了，就不能有私心，还是得男人当家。加上田亮的6万多元，他俩有了十万来元私有财产，计划慢慢攒到20万元，给俩孩子上大学用。
　　口袋里有了多余的钱，田亮被哥们儿拉去上了赌台。对于没有自控能力的人来说，赌台很快就能毁了自己。赌台上田亮的赌风倒是够爷们儿，输了不走人，非得输得口袋朝天才撤。赢了也不走人，那不地道，等人家说走才能开溜。开赌场的最欢迎这样的主儿，三天两头有人约田亮去赌场，没多久，他把银行卡上11万元全部压在了赌台上，还借了利滚利的放水钱。干了这些混账事还不算，他火急火燎想把输掉的钱打回银行卡里，生怕被冯兰发现，那可是给俩孩子上学的钱啊，他接着就干了暴力抢劫、劫持杀害女黑车司机的缺德事。
　　戴着手铐的田亮被押解指认现场，那天远远地从家门口走过，冯兰倚着门哭着高喊：我恨透你，你害了我和俩孩子！田亮也高声喊：带好孩子，让他们别像我这样干犯法的事！田亮想哭，没哭出来，忍着，他冲冯兰笑了笑，说是这样好让她不太难受，其实他心里难受极了......两次开庭冯兰都来了，她说：虽然恨他，可还是想见他，只是没能有讲句话的机会，他被押走的时候还是冲着我笑，他是不想在我面前难过。
　　元旦后在市看守所见到了等待死刑复核决定的田亮，他把遗书递给笔者让转交冯兰，是他口述室友代笔的：爸、妈：感谢你们把我带到这个美好的世上，可是在这个世上我没有得到过你们的爱！每个人都有妈，不知道我的妈在哪里，她为什么不管我......上天给了我们一份姻缘，我们相互爱着对方。她很疼我、很爱我，一直把我当孩子看。我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她都给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没有的母爱她也给了我，她是我心目中最高尚的女人，是世上最好的老婆。我却对不起她、害了她。她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名叫啥，只知道我叫小亮，我不能告诉她，怕她伤心，怕她离开我。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她......
　　“明知道女黑车司机是单身母亲带个小女儿，怎么下得了手？”
　　“那天上了她的车，知道这个情况就不想干了，但是喝了好多酒，胆子大起来，一想她都认识我俩了，怕报案，就不管不顾了；再说没文化没技能，除了犯案干不了别的来钱快的......被害人的女儿跟我一样没爹没妈了，可怜呐，我想把器官捐献出去，得的钱给小女孩做学费，行吗？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给冯兰？快过年了，想他们呢。”
　　笔者举起手机，他突然摆摆手：慢着！他扒下囚衣丢到一边，冲着手机咧嘴笑了：别让她看见我这样，最后留个美好的微笑给她。请转告她，我走后别把我带回老家，就留在常州，还有把我那套保安制服捎给我，得风风光光去那边。
　　第二天，通知冯兰来检察院，打开电脑放大田亮照片：这是他留给你的。冯兰口气很坚决：我不要他的照片！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眼眶里有了泪，突然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按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