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六旬老妪杀夫情未了 崔莺莺尽心尽力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15年,却在儿女成家后,向丈夫“痛下杀手”,自己也“不想好好活着了”。但案发后,亲人、街坊邻居200多人联名写信,请求司法机关对她免于处罚。 2014年3月6日,北京怀柔,天气晴朗。北京市怀柔区某村村主任高明心情大好,正准备出门,突然接到电话,“... |
六旬老妪杀夫情未了
崔莺莺尽心尽力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15年,却在儿女成家后,向丈夫“痛下杀手”,自己也“不想好好活着了”。但案发后,亲人、街坊邻居200多人联名写信,请求司法机关对她免于处罚。
2014年3月6日,北京怀柔,天气晴朗。北京市怀柔区某村村主任高明心情大好,正准备出门,突然接到电话,“崔莺莺把她家老头杀了。”
高明心里咯噔一下,崔莺莺和老伴相濡以沫多年,膝下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虽然生活过得清苦,但也算过得去。“怎么会呢?昨天下午,我还看见崔莺莺的女儿提着东西回娘家了。”
但高明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不由心头一紧,遂加快脚步向崔莺莺家赶去。
“痛下杀手”
在崔莺莺家,高明见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崔莺莺倒在血泊中,她的老伴周东头耷拉在炕沿上,像悬挂的葫芦。
屋子里闹哄哄的,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很快救护车来了,警车来了。但高明再也无心看下去,转身离开了现场。
事后,高明从办案民警那里得知,当天早上8点半左右,崔莺莺以方便照顾患病多年的丈夫为由,让女儿帮忙把东屋的周东挪到炕沿,并仰面躺着。
女儿上班离开后,崔莺莺找来一根绳子,准备将丈夫勒死,但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有点于心不忍。然而,一想到儿子、儿媳,心突然变得硬起来,迅速向悬挂在丈夫脖子上的水筲里加了一块砖,又一块砖。已患病多年的丈夫没有丝毫挣扎,格外安静。
做完这一切,崔莺莺笨拙地拿出一把壁纸刀,向自己左手手腕割去,钻心的疼迅速传遍全身。她咬紧牙关,静静地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很快几分钟过去了。崔莺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活着,于是又决绝地举刀向脖子抹去。但她抹偏了。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手腕、脖子上的血已流到了地上。
崔莺莺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因大出血而死。慌乱中,她拿起电话打给女儿:快回来,我要死了!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女儿赶到后,立即打电话报了警。民警、120急救车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经医护人员确认,周东当场死亡,崔莺莺被紧急送往医院。
无奈的抉择
得知这一切,高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替崔莺莺惋惜,又有几分释然。
案发时,崔莺莺62岁,丈夫63岁。女儿是小学老师,儿子在北京市区当检票员。儿女月薪均在3000元左右,小日子也都还过得去。儿子每天下班回家,女儿隔三岔五回家。表面上看,一家人和和睦睦,生活挺幸福。
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高明知道,崔莺莺的儿子结婚后,她的忧愁慢慢来了。崔莺莺夫妇都是农民,失地以后,一直没有固定工作。过去,周东“木工泥瓦工什么都干”,靠打短工谋生,崔莺莺在村里开个了修鞋摊,勉强维持生计。
1999年,周东患上了脑梗塞,几经住院治疗,病情仍不断恶化,最后卧床不起。丈夫生病后,崔莺莺不离不弃,“最早那时候她老伴慢慢能动,她就天天用三轮车推着他。有时候,她在后面推着,老伴就慢慢蹬着,总出来遛弯儿。”
近几年,周东病情加重,逐渐失去意识,生活完全无法自理,近似植物人。崔莺莺不敢有一丁点马虎,她天天给丈夫“喂饭,喂水接尿。每到夏天,40分钟帮丈夫翻一次身,以防身上长疮”。
丈夫生病后,崔莺莺起早贪黑,任劳任怨,独自挑起了家庭重担。她为了给丈夫治病,省吃俭用,四处奔波、寻医问药,终积劳成疾,自己也患病了。
2013年年初,崔莺莺被医生诊断患有脑梗塞,随后又被查出患有极高危的高血压以及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她不但丧失了照顾丈夫的能力,随时有生命危险。
得知自己患病后,崔莺莺十分担心,她怕自己和丈夫会成为儿女生活的累赘,多次产生厌世的想法,所幸均被儿女及时发现并劝阻。但得知儿媳妇怀孕后,崔莺莺又“不想好好活着了”。
余音绕梁
2014年春节期间,崔莺莺得知儿媳妇怀孕。这让她喜忧参半,高兴的是,“儿子已34岁了,该要孩子了。”但烦恼也随之而来,一想到自己年事已高、疾病缠身,丈夫吃喝拉撒要人照顾,“儿媳将来给孩子喂奶要补充营养,孩子生下来后要入托上学,儿子的压力太大了。”她越想越绝望,心里堵得慌,似乎有很多苦楚和无奈想倾诉,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所幸女儿回来了。2014年3月5日,她们一起吃完饭,说了很多话,说得女儿连叫“困了,困了”。但这一次,崔莺莺没有向女儿表达任何厌世的想法。第二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让女儿帮她把丈夫身子挪挪。以至于女儿一直以为“母亲要给父亲擦身,谁知道老太太决定要杀了他”。
事发当天清晨,女儿在家吃完早餐离开40分钟左右,崔莺莺“看上去仍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她最终选择了死亡。”
警方接案后,经法医鉴定,崔莺莺的丈夫系被他人用绳索勒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崔莺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
案件移交到北京市检察院第三分院检察官奚继军手里后,他感到“虽然这种情形,以前遇到过很多,但具体到这个案子,让人感觉很为难,心里特别矛盾。抛开法律不说,从人性角度来看,死者近似植物人,有生命体征,但意识又处于马上要丧失的边缘”。另外,案发后,崔莺莺的亲人、街坊邻居200多人联名写信请求司法机关对其免于处罚。
奚继军一步步调查下去,遇见了高明。高明告诉他,崔莺莺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周东生病后的15年里,她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在丈夫左右。2011年,崔莺莺因病被确定为残疾人,“国家也颁发了残疾证”。
“过去,夫妇俩除了每月500元的农村养老保险,以及村里每年发放的六七千元股金外,还拿过几年低保。”但因儿女都有工作,经过再核查时,“他们已经不符合低保标准了。”
“也有人曾经建议,让老人去养老院,然而崔老太并没有这么做。”一方面丈夫生活不能自理,到了养老院,要花钱雇保姆照顾。另一方面“照顾老伴的活非常累,养老院的照顾,也没有自己仔细”。
调查中,还有村民告诉奚继军,尽管两位老人都加入了新农村合作医疗保险,但这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开销。丈夫瘫痪近似植物人后,崔莺莺很少带他去正规医院,她常在附近的药店买药给丈夫用。
崔莺莺患病后,为了省钱、照顾丈夫,她几乎没有去过正规医院,常在小药店零散买些药服用。一家人蜗居多年的小平房10多年从没有翻修过,老两口的卧室除了炕和一张破旧的桌子,仅剩一台老风扇,“大夏天去(调查),进屋几分钟,全身就汗津津的。”奚继军说。
奚继军调查取证后,大家围绕“诉还是不诉”发生了争论。有人认为,崔莺莺故意杀人,应当起诉。有人认为,崔莺莺的犯罪与其他恶性犯罪案件不一样,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不应起诉。
2014年10月29日,北京市检察院三分院邀请专家学者、人民监督员、当事人近亲属、辩护人,充分听取各方意见后,决定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被告人崔莺莺依法提起公诉。
但崔莺莺留给大家的思考与争论依然萦绕在高明心里。奚继军也清晰记得第一次会见时,崔莺莺失去丈夫后“说一句哭十句”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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