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美国、核谈与新中东 美国正在重新思考它的中东政策,甚至与宿敌伊朗找到了共同点。与此同时,美国和以色列、沙特等传统盟友的关系似乎正在冷却。核框架协议的达成进一步加深了这一改变。在过去一千年里,一个外部霸权给中东带来了稳定,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统治贯穿19世纪,直到欧洲殖民者到来,划出今日的中东疆界,埋下... |
美国、核谈与新中东
美国正在重新思考它的中东政策,甚至与宿敌伊朗找到了共同点。与此同时,美国和以色列、沙特等传统盟友的关系似乎正在冷却。核框架协议的达成进一步加深了这一改变。
在过去一千年里,一个外部霸权给中东带来了稳定,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统治贯穿19世纪,直到欧洲殖民者到来,划出今日的中东疆界,埋下了冲突的种子。冷战时期,中东也卷入两大阵营的冲突。自从1990年以来,美国一直试图以军事或是外交的方式维持某种形式的中东秩序。2003年,当乔治·W·布什下令入侵伊拉克后,情况急剧恶化,后续战争加上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导致新的中东动荡和美国影响力的减退。巴拉克·奥巴马想要颠覆前任的一切做法,对于外交领域也不例外。他希望终结美国所扮演的世界警察角色,转为幕后领导,而不再追求一边倒的主宰。他的理想是成为国际政治的调解人,为新的联盟找到新的盟友。现在进入第二任期的下半期,奥巴马变得大胆起来。不久前,他恢复了与古巴的外交关系。这一举动让共和党非常不满,也暗示了他要充分利用最后任期的自由留下更多政治遗产。
但他大概没有预见到今天的结果。美国卷入了中东所有的阵线,甚至包括互为仇敌的国家。上周,这一局面尤其的荒谬。在一方面,美国支持的逊尼派军事联盟在也门轰炸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另一方面,在伊拉克,美国又在向一位伊朗将军所领导的什叶派武装提供空中支持。
更复杂的是,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正在和伊朗讨论签署核协议。3月31日,恰逢达成框架协议的最后期限。美国的传统盟友以色列却强硬地反对这一协议。
政治立场似乎变得不可捉摸。谁是美国的敌人,谁是盟友?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是美国外交政策中不变常数的以色列是否依然是不可分离的盟友?曾经标志着中东政治的很多常量正在发生改变。
除了以色列,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沙特阿拉伯一样得到美国如此多的高科技武器支援。虽然保守派王室领导的沙特残酷镇压反对派,并长期通过“慈善”机构支持极端分子,华盛顿依然觉得不能失去这个盟友。然而,这也可能很快改变。因为国内大规模的页岩油开采,使得美国对沙特和中东其他地区进口石油的依赖大幅减少——甚至在不久的将来,美国也许根本不必再进口任何石油——和利雅得的关系可能因而改变,或者至少冷却。
此外,逊尼派的沙特和什叶派的伊朗正在争夺中东霸权——这一点体现在叙利亚、伊拉克和也门战场上。但和从前不同的是,最近,美国的利益和伊朗在很大程度上重合。事实上,最近几周,当华盛顿和以色列的关系降至历史最低点时,德黑兰已经成为美国对抗伊斯兰国的实际伙伴。虽然双方对此都选择保持沉默。
美以反目
与伊朗达成和解,将其纳入华盛顿政策,恢复两国经贸关系,是总统奥巴马的首要目标。甚至可以说,他的外交遗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和德黑兰成功签署核协议。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美国政府似乎愿意做出巨大让步。然而,这正是以色列所担忧的:总理内塔尼亚胡在坚决反对的同时,认为华盛顿让步太多。
这解释了为什么内塔尼亚胡最近公开抨击他最亲密的盟友,认为和伊朗谈判是幼稚举动。此外,他撕毁了要为美国支持的解决巴以冲突的“两国方案”而努力的承诺,在成功赢得连任前的最后几天,他突然倒戈转向了支持极右派。
似乎这还不够,有报道称,以色列特工一直在瑞士洛桑监视美国代表团与伊朗的核谈判,并将计划草案的细节透露给了美国国会议员。奥巴马为此勃然大怒。“这不是握握手,唱几句和谐赞歌就能解决的问题,”上周在谈到和内塔尼亚胡的关系时,他这样说。奥巴马甚至不再排除在联合国支持巴勒斯坦立国的可能,而是说:“我们将为此进行评估。”
奥巴马的顾问们悄悄暗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美国也许将停止在联合国盲目支持以色列,并不顾内塔尼亚胡的反对与德黑兰签署核协议。
然而,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今天的局面的?寻找答案需要回到“阿拉伯之春”,这场席卷多个国家的抗议运动一度被西方认为是有利于该地区发展的好事情。然而这类希望早已破灭。在埃及,一个事实上的军人政权上台,而利比亚和也门正在迅速沦为“失败国家”。
反IS盟友
然而,华盛顿意识到了伊斯兰国这个更大的威胁。在对极端分子的战斗中,奥巴马已准备好做出痛苦的让步。在3月中旬,美国国务卿克里提出华盛顿可能与叙利亚总统巴萨尔·阿萨德谈判的可能。虽然,很快他就收回了自己的声明,但一切迹象均显示,在对抗伊斯兰国的战斗中,华盛顿至少和阿萨德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理解。事实上,白宫似乎不再将叙利亚的政权更迭当作首要目标,有报道称,美国总统正通过伊朗渠道向阿萨德施加影响力。毕竟任何人对阿萨德的影响力都不会大过其幕后支持者。
事实上,如今,这一地区最重要的势力似乎都牵扯到德黑兰,使得这个国家成为中东地缘政治巨变的最大赢家。导致这一令人意外的局面发展的基石正是奥巴马的前任乔治·W·布什铺垫的。2001年9·11恐怖袭击后,他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分别发动了对塔利班和萨达姆·侯赛因的进攻,而这两大逊尼派势力正是伊朗的主要强敌。另一方面,对于伊朗支持的在叙利亚和黎巴嫩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真主党武装,布什几乎分毫未动。事实上,大马士革、贝鲁特和也门首都萨那正是该地区主要处于伊朗控制之下的三大首都。
然而,伊朗最重要的前哨却是巴格达。在今天的伊拉克,没有比伊朗将军苏雷曼尼更大权在握的人。在伊拉克人中他被尊称为“超级曼尼”。没有来自伊朗精英部队的支持,伊拉克军队根本无法与伊斯兰国对抗并夺回提克里克,更别提下一步目标——收回摩苏尔。60岁的苏雷曼尼领导着伊朗国民卫队的精英圣城旅,这支部队类似于直接听命于伊朗宗教领袖哈梅内伊的私人军队。过去,有报道称圣城旅参与了恐怖活动。但除了伊拉克人,连美国人也不得不折服于苏雷曼尼的专业素质。情报官员称,华盛顿配合这位将军的行动实施空中打击。由于奥巴马不愿向伊拉克派遣地面部队,伊朗的精英部队基本上成了华盛顿的地面部队。
这些主要基于战略考虑的联盟,当然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当前局势的现实考量,并不代表全新的对伊朗政策。事实上,在奥巴马政府内部这同样是一个富有争议性的问题。美国中情局头头约翰·奥布伦曾公开说,他不认为伊朗是美国在伊拉克的盟友。
伊核争端
然而,美国和伊朗的关系依然可能因此发生长期改变。当然这取决于核协议的成功签署。伊朗和世界其他国家在核问题上的争端已经持续了12年。在5次分开的场合,联合国曾因为伊朗的核计划对德黑兰实施制裁。表面上看,伊朗似乎单独遭到了苛刻的对待。毕竟很多国家都拥有核计划,至少8个国家拥有核武。伊朗称国际社会采用双重标准。对于其宿敌以色列拥有核武的问题视而不见。以色列拥有核武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虽然以色列方面对此并未承认,亦未否认。但是,像印度和巴基斯坦一样,以色列并未签署《核不扩散条约》。伊朗之所以备受关注的原因是,它隐瞒了一个进行了18年的秘密铀浓缩计划,违背了《核不扩散条约》。因此,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6次决议,要求伊朗停止浓缩铀(这一过程最终将为核武提供裂变材料)。
然而,国际社会并没有找到伊朗确实在研制核武器的铁证,最多只能证明伊朗的民用核计划暗藏玄机。此外,德黑兰多次拒绝国际原子能机构(联合国负责监督《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执行情况的机构)提出的检查要求。事实上,伊朗坚持拒绝提供可疑计划相关信息的举动一直是达成协议的主要障碍之一。
自从伊朗的秘密核行动被公开后,它遭遇了一系列的制裁,分别来自联合国、欧盟、美国和其他国家。这其中包括禁止向伊朗提供重型武器和核相关技术,禁止伊朗武器出口,冻结资产,旅行禁令,贵重金属贸易禁令,原油出口禁令,银行转账禁令和其他一些制裁措施。按照2013年的临时协议,伊朗承诺限制铀浓缩行为,换取部分针对伊朗的制裁取消。这些制裁被认为导致伊朗货币贬值、通货膨胀、基本食物和燃油成本上涨,普通伊朗人因此深受其痛,甚至引发零星抗议。根据4月2日达成的框架协议,随着国际原子能机构证实伊朗确实履行了承诺,制裁将逐步解除。
框架协议
框架协议的签订朝着达成最终全面协议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所有细节问题依然必须在6月30日最后期限之前敲定,但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开始庆祝胜利,并称之为“和伊朗达成了历史性的认同”。然而,如果最终谈判破裂,这场危机可能更加恶化。
参与谈判的六国(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中国和德国)想要阻止伊朗获得核武器,或者至少确保伊朗没有在1年之内造出核弹的能力。为了这个目的,谈判代表在允许伊朗继续浓缩铀问题上做出了让步,认为彻底拆除一个巨大的基础设施是不现实的。然而,他们对伊朗的铀浓缩计划制定了严格限制,要求对正在建设的产钚重水反应堆进行重新设计,要求伊朗接定期深入检查防止欺诈。最终目的是延长伊朗的“突破能力”(生产制造核武所需的足够裂变材料所需时间)从目前的两个月延长到至少一年,并将这个状态维持10年甚至更久。按照框架协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检查人员将能够检查任何被认为“可疑”的设施,无论该设施申报与否。这远比《核不扩散条约》规定的常规检查要严苛。由于框架协议是如此详细,一些重要的障碍已经被清除。然而,框架协议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基本上,很多技术细节需要在7月1日前补充完毕。和具体核查制度细节同样重要的还有惩罚方式的确定。因此谈判代表们总是说,在一切敲定之前,什么也无法确定。此外,在美国和伊朗国内内部同样存在反对协议达成的势力。在伊朗,强硬派对此表达了失望。在华盛顿,有国会议员威胁要对伊朗实施新的制裁。奥巴马不能简单地单方面取消对伊朗的制裁,而必须得到国会的同意。他最多能够暂时停止部分制裁措施——但这显然无法让伊朗感到满意。
伊朗的忧虑
温和派的伊朗总统鲁哈尼和他的顾问担忧的却是另外的问题。他们不想成为又一次“奥斯陆灾难”的受害者。上世纪90年代初,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在美国的协调下,在挪威首都奥斯陆举行谈判,巴解组织领导人阿拉法特因为愿意做出巨大让步而备受称赞。然而最终他的让步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在德黑兰,拥有最后话语权的当然并非政府,而是最高宗教领袖哈梅内伊。他更倾向于不签署框架协议,而在6月末签署最终协议——确保一切均已敲定,再不存在各种不同解读的空间。但他也在2月对革命卫队的一次讲话中表达了对伊朗谈判代表团的支持,并声称准备不惜“从有毒的酒杯喝酒”。现代伊朗的奠基人霍梅尼曾用这句话来形容接受两伊战争的停火协议。
“正如我们在当时证明了我们的明理,今天在核政策上,同样如此,”哈梅内伊在强调自己签署协议的意愿时如此说。但他也清楚表明,一切的前提是协议内容必须合理。“正如美国人一样,我也认为不签协议好过一个糟糕的协议。”
正式协议能否在6月末如期达成,关键要看各方对框架协议的详细解读,目前从伊朗、美国、欧盟各方的声明看来,这其中还存在着不少分歧。最终协议的达成也许能终结伊朗和世界的对峙,但很多国家——包括反对最强烈的以色列和沙特——并不相信伊朗的声明,并威胁要在世界最不稳定的地区引发核武竞赛。以色列甚至警告说,它可能在中东点燃核武竞赛。在此情况下,埃及、沙特也可能在伊朗之前拥有自己的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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